邹茜玲走过去的时候他刚把最后一个碗洗好,也没看她,伸手就要去拿她的碗,好像背后长了眼睛那样。
邹茜玲没让他拿到,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
唐朗一僵,依旧没有回头看她,又把手上的碗拿来过一遍水,慢条斯理,速度更之前完全不一样。
“唐朗,我们谈谈。”邹茜玲面容恢复了冷静,没有一开始的无措。她不能再继续这样,既然已经决定分开,就没有这样藕断丝连黏黏糊糊的道理,这不是她的处事风格,更不应该一开始节奏就被他带着走。
邹茜玲把碗筷放在洗手台上,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侧着身子抬眸看他,还是漂亮的桃花眼,波光潋滟,似乎微微一动便能风情万种,然而此时她的眼里却没有半点暧昧,唯有冷静至冷酷的情绪,少有的情绪,不是伪装的乖巧无害,也不是故意撩人的春情,很冷静,冷静得跟她这个年纪不符合。
她的手微凉,在他低眸看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放开,后退几步站直,还是仰头看她,气势上不落半点下风。
唐朗知道她在认真了,本来就不是无害的小动物,爪子露出来真让人心凉。
“信上的话我是深思熟虑之后写下的,不是敷衍你,也不是闹脾气。在部队的时候你说要我结婚后随军,我想清楚了我做不到,我适应不了长期待在部队的生活,把自己禁锢在那里,像那些军嫂一样天天围绕柴米油盐男人孩子打转。
而且我才十九岁,而你已经二十八岁,我可以继续任性好几年不结婚,但是你不行,你的父母是没办法让你等这么久的。
唐朗,你是军人,没有意外你一生都会在部队里,你身边来往的人会是各种各样的士兵军人,你跟他们会有共同话题,而我是学生,我学经济,我学语言,我翻译,我写故事,我们的生活那么不一样,就算此时因为一时激情而在一起,但是天长地久下去我们不会有共同话题,我们的激情会被生活磨灭,我们也许还会吵架,会冷战,会貌合神离。
我一想到日后这种生活,我就不想和你继续下去了。
唐朗,迟早你会没有办法包容我的性情,与其到时候闹得太难看,还不如现在分开,留给我们的还能是美好的回忆,不是吗?”
邹茜玲站在唐朗面前,漂亮的脸上尽是认真和严肃,往日那甜蜜的唇瓣张张合合,一字一句,吐出的却不再是迷人的情话,而是冷漠的拒绝。
唐朗脸色紧绷,紧绷,不断地紧绷,甚至都快让人怀疑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挥拳相向,浑身气压低得令人胆寒。
他的凤眸紧紧锁着邹茜玲,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在气氛紧绷到极致的时候,他的气势却忽然都放了出去,好像从地狱一下子回到人间,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他的嘴角甚至还扬起了一个笑容。
邹茜玲一怔,随即是更加紧张的情绪,她猜不透他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你要是不想随军,那也随便你,反正现在你还小,我说过等你就一定会等你,无论是二十八岁还是三十岁,甚至四十岁、五十岁,我要是还活着,就不会跟别人在一起。我现在能包容你所有性子,以后也会包容你,哪怕是更恶劣的性格。”
他的眼眸温和下来,看着她就跟从前没有分开一样,“好了,我要回部队去了,假期太少,只够见你一面再吃顿饭,本来还想……算了,反正你现在也不会想和我待在一起。”
“你寄过去的钱我会寄回来给你,自己去买好吃的,你又瘦了。”
“我就先走了,火车快到了,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说罢上前一步抬起手似是想摸摸她的头,手抬到一半又放下,“我走了。”
这一下是真的没有回头,抬步就往门外去。
邹茜玲还没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和那番话中回过神来,等他出了院门这才惊醒,快跑几步追到门外,他已经快走出这条巷子了。
“唐朗,我不要你等!我们分开了!”
她大喊,前面的人却脚步顿都不顿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就消失在巷子里。
附近没有上班的邻居听到这喊声探出头来,视线看向邹茜玲,饱含八卦。
邹茜玲咬咬牙,“管你怎么说,反正我说了算!”
转身回去,猛地将门摔上,气得在原地打转,然后像受了什么委屈,蹲下去抱着脑袋就哭。
而在她没有看见时走到转角处的唐朗却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脸上不复刚才的轻松,整个人沉默又内敛,锐利的眸里藏着深沉的悲伤。
二十六岁到二十八岁他都等了过来,再等几年又怎样?
她还小,既然当初说好了等她,现在就没有食言的道理。
想到这,他又抬起步子,重新往前走了过去,一脸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