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餐,兰格拎来一只三层大蛋糕,摘下墨镜,笑容满面:“庆祝你分手愉快!”
安赫尔:“……我不愉快。”
兰格一边哼着新歌一边插蜡烛:“可是我很愉快啊。”
安赫尔只庆幸费利佩没看见这一幕。
兰格最近攒了一大堆工作,拍广告、拍mv、品牌代言,安赫尔没事就看看他的广告视频,表示对他代言的甜品和跑车品牌最感兴趣,丹尼听说了要给他买,被安赫尔拦住了。
凡是以艺人身份出面,兰格都是戴着钻石面具,安赫尔对那精致切割感的面具极为感兴趣,兰格坚决不给他看:“除非来我的演唱会。”
“那天谢谢你了。”安赫尔一边在医生指导下活动肌肉,一边对兰格说。
当天兰格是第一个赶到的,冒着被杰奎琳误伤的风险去夺枪。兰格却叹了口气:“可是没拉住你。”
安赫尔抬起还没拆石膏的左手:“没关系,我学的不是小提琴专业,作为歌剧导演无所畏惧。”
“小天使啊,”兰格无奈地看着他笑,“别这么懂事。大哭一下给我个安慰你的机会”
安赫尔左手预期能基本恢复,加上他的天赋和苦练,大概可以回到中上演奏水平。若要恢复原本的巅峰状态,只能期待奇迹了。
兰格要赶通告,时间很难固定,丹尼则推掉了所有不必要行程,长时间陪在安赫尔身边。
“费利佩从我母亲那里要的‘边境名单’到底是什么”安赫尔问丹尼。
丹尼告诉他,当年特卡特河的“游轮赌场惨案”,缉毒局大批探员遇害,为报这番血海深仇,警方动用大量线人调查。
而这份凶手名单上的人,与安赫尔父亲死亡一案也有关,两桩案子的涉事人物高度重叠。
正因如此,警方和费利佩所在的怀特海德家族集团有了共同敌人,他们都需要这名单,目的都是复仇——警方要为殉职探员复仇,怀特海德家族是为安赫尔的父亲。双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达成协作关系。
这是一场跨越漫长时间、不计一切代价的复仇。名单上的人将遭遇铁腕追剿。
游轮赌场案的地点在美国与墨西哥边境,据说名单上多数是美墨边境、巴西与哥伦比亚边境的人物,也正因此,它被叫做“边境名单”。
安赫尔:“它不该在警方手里吗”
丹尼:“当年为了确保安全,调查过程中,线人网络基本是单线联系。这就意味着一旦某一环断掉,下游线人将彻底失去联络。最后的调查结果就是这样丢失的,兜兜转转,它落到你母亲手里。”
母亲并不爱父亲,拿到它也不会有任何行动。
“其实你父亲是唯一真心爱过她的人,只是她一开始就怀着目的接近你父亲,恨意蒙蔽双眼,一直不愿承认罢了。”丹尼叹口气。
安赫尔想,自己或许不会再见到母亲了。
犹豫了一会儿,安赫尔问:“我母亲把名单交给费利佩了吗”
丹尼:“她答应了。”
“费利佩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父亲”安赫尔有些出神。
丹尼陪他从复健区回病房:“也有其他原因,但说到底……确实是为了你父亲。”
丹尼开始为安赫尔进行催眠治疗:“根据我的观察,小安赫尔,你状态很不好。”
心理医生与患者间有保密原则,安赫尔没隐瞒感情问题。
丹尼温柔的灰绿色眸子注视他良久,苦笑道:“我猜到过,没想到你真敢追求费利佩。”
“我也没想到,不过现在都结束了。”安赫尔吸吸鼻子,“丹尼,怎么才能忘掉他”
“最好的办法是进入下一段恋情。”丹尼轻轻拥抱他,“会好起来的。”
他喜欢费利佩,但费利佩对他或许是补偿占多一点,以及出于对父亲沃伦.韦尔的感情。唯独不能确定费利佩是否爱他。
拆石膏、痛苦的复健,以及失恋。
安赫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潇洒一点。
回到纽约,他庆幸之前搬了出来,租住的旧公寓没有太多费利佩的影子,不至于睹物思人。
——是的,他和费利佩冷战了,宣战者是潇洒帅气的小安赫尔。
音乐学院新学期的课程依旧精彩,安赫尔在表演课上被分到那位爱耍大牌的男中音同学一组,幸而对方记得兰格的警告,还算配合。
一门极像哲学课的艺术理论课很折磨人,老教授语速平缓得过分,安赫尔不受控制就犯困,梦里跟苏格拉底共进晚餐,醒来下课就要奔往楼下剧场排剧,紧接着随便狼吞虎咽几口丹尼派人送来的营养餐,又在琴房泡到天黑。
每个礼拜都要读完的厚厚几本歌剧总谱、哲学书单倒不算什么,安赫尔最近在发愁的生计问题。
他基本没动用过费利佩的黑卡,上学期的几份私活足以支付房租和生活费。
但如今,安赫尔的小提琴还处在复健阶段,很影响赚外快,他联系之前合作过的电影音乐制片,对方近期没有合适项目,彼此也都觉得不宜随便接质量差的项目,以免影响安赫尔和老师的名誉。
想想从前被费利佩惯得养尊处优,不知柴米贵,再想想年幼像条小流浪狗一样艰难求生,人生还真是起起落落……然后回到原点啊。
租住在楼上的恩佐终于等到安赫尔回来:“你说出去两周,可是这么久都没回来。”
“受了点小伤,我也很想你。”安赫尔把带回来的礼物塞给恩佐,上楼闲聊了半天。
恩佐在服装设计系也算有才华的,况且又很拼,因此这个学期就跟一些收藏家和画廊有了往来。
“上次的画廊老板提起你,要么再去见一面”恩佐说,“他很会做生意,肯定能给你争取一个好价格。”
安赫尔周末带两幅画如约而至,那位画廊老板十分热情,对画作大加赞赏,同时对安赫尔本人的兴趣过于浓烈了点儿,眼神时常是黏在安赫尔身上,像是两条鼻涕虫的触角,颇腻人。
“他什么毛病”安赫尔出于礼貌忍到最后,回来路上问恩佐。
恩佐拍拍他肩膀:“他对谁都那样,生意归生意嘛,别多想了。”
安赫尔有些担忧地看恩佐:“他看你的眼神也是,以后离他远点吧。”
恩佐垂眸笑笑:“安赫尔,咱们都是普通人,想得到一些机会,难免要忍气吞声。”
一个周五晚上,安赫尔排完戏才从学院回来,抱一摞刚买的书单,临近公寓楼下,看见一辆有点眼熟的宾利轿车停在路边,似乎是费利佩坐过几次的。
车门打开,费利佩先下来,绕到车这一边开门,出现的人居然是恩佐。
男人低头对金发碧眼的少年说了几句什么,恩佐笑盈盈抬头看着他,整个人都神采不同了。
安赫尔抱着厚厚一摞书琢磨着该进还是退,恩佐看见他,热情挥手,过来帮他分担几本书的重量:“安赫尔,你刚回来吗”
这情形着实有点眼熟,费利佩第一次送他回来就是这样,只不过恩佐和安赫尔换了个位置。
恩佐笑容灿烂地回头看费利佩:“今天正好遇见费利佩先生,下雪叫不到车,他就送我回来了。”
“是,他一向都很热心。”安赫尔打量一身黑色大衣的费利佩,黑色大衣披在笔挺西装外,纤尘不染的锋利,比高定秀场男模还俊美。
安赫尔对他吹了声口哨表示赞美,转身上楼,恩佐礼貌地在后面道别。
下雪天的纽约的确极难打车,安赫尔不想让骨折伤反复,叫了车却还是在雪地里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回来,抱的书又太沉,手和腿都有点刺痛,尤其他还怕冷,简直输给冬天了。
一进屋,安赫尔倒在沙发上慢慢回血,抓过一册剧本慢慢读。
恩佐帮他把书放好,走到窗边看了一眼:“他还在楼下。”
安赫尔“嗯”了一声,恩佐对楼下挥了挥手。
“他夸我设计的戏服很有风格。”恩佐兴奋地对安赫尔说。
安赫尔:“这不奇怪,你做的很好,每个看展览的人都会喜欢的。”
恩佐抱着饼干罐子:“不,重要的在他居然记得我。”
“恩佐,”安赫尔哭笑不得地看他,“我说了很多遍,别那么不自信。”
屋子里很暖,安赫尔快化成一滩棉花糖了,伤处附近也不再那么疼,起身去冲热水澡。
等他哼着歌满血复活地出来,恩佐站在窗边,回头对他指指窗外:“他还在那儿……”
“可能今天的夜景特别美,”安赫尔擦着头发,“他想多看看。”
恩佐对他无奈笑笑:“你们吵架了安赫尔,别那么幼稚。”
安赫尔对他呲牙一笑,其实心里紧了一下:这么冷的晚上,费利佩在楼下等多久了
心疼死小爷了,安赫尔腹诽道,那就宽宏大量一次吧。
他到窗边,看见男人像从前那样倚在车旁,不知抽了第几支烟,大衣肩头落了一层雪。
真疼,安赫尔捂了下心口,深吸一口气,细细地远望他的费利佩。
深邃利落的眉眼,墨发白肤,黑色大衣与西装勾勒出的高挑身形。
国王,你不冷吗
你可真好看。
安赫尔沉默地、肆无忌惮凝望他,直至费利佩抬眸,静静过看了他许久,才转身上车。
黑色宾利在风雪中缓缓离去。
这晚,安赫尔又回到从前熟悉的梦境,费利佩在野狗区的废墟中,留给他一道逆光的侧影。
爱你,或许是我永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