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见此一幕,舌桥不下,猜测车上莫不是还藏了个练家子
阴柔少年未作犹豫,暂且放弃马车,赶紧奔过去查看。
这几下着实摔得不轻,李晏清感觉浑身像散架了似的,高家的老管家是佯装爬不起,他尝试几次后,是真的爬不起。
“天杀的狗东西,老子跟他们拼了”
李二狭长的双眸几欲滴血,没想到这样一番悉心筹划,竟然还是会失败。
“别。”李晏清一把拽住他,痛得龇牙咧嘴道:“有古怪。”
侧方巷口,李小妹柳腰娉婷的身姿已经显露一半,很想冲过去和兄长们待在一起,却又谨记大哥的话,只能无助抽泣着,急不可耐。
这时高展翔撑开团锦帷幔,车舆内,清矍状师和高员外相继走出。
李二瞧见高展翔后,血气上涌,怒不可遏,提棍便往过冲。
“哼念在不伤车夫老人的份上,这才小施惩戒,居然不知道好歹。”
趴在地上的高府管家惊愕抬头。
辕木台上,清矍状师面有怒容,望着飞冲过来的少年,沉声道:“青天白日,王法昭昭,即便是城中匪寇也不敢当街行凶,束发小子哪儿来的猖狂还不跪地求饶”
李二不想跪,阴柔少年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再不跪其他。
可是对方话毕,他立刻感觉肩头仿佛有万斤巨力压下,脚洼子处也好似被人狠狠蹬了一脚,任他再想反抗,也是徒劳,脆生生一下跪倒在青石板上。
阴柔少年终于明白大哥说的古怪是什么。
“啥情况,让跪就跪”
“是啊,敢当街行凶,就这点胆量”
“怕不是被读书人的说教感化了。”
“欸,那好像,是李震的崽儿。”
看到贼人被伏,观望路人议论纷纷,这才敢靠近,有人很快认出李晏清。
倒不是芒鞋少年有多出名,而是他爹有些名声,算是这座大事不多的小城里的一号人物,年过四旬的人大多记得,当年曾给乌落城挣过一回脸面。
那还是十七年前,北边乾国集结三十万大军奇袭雍门关,猝不及防,谁都没料到,当时北乾明明正闹水患。
而大夏守军只有七万,哪怕借关隘之势也很难抵御,雍门关若破,北境三道二十四州,将如褪去衣衫的黄花闺女呈现在北乾的虎狼之师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朝廷命巡守陇右道的五万大龙轻骑,反突北乾,以解雍门关之危,这五万轻骑孤军深入,既无粮草,也无援军,本就是一条必死之路,却无一人退怯,硬生生在北乾腹地杀了个三进三出。
最终悉数客死异乡,据说没有一具全尸。
朝廷为表忠勇,皇帝下诏赐予这五万将士丹书铁契,留于后人。
虽不能免死,好歹是御赐之物,衙门不敢不当回事,能抵一次大用。
李晏清的父亲李震,便是这五万大龙轻骑之一。
车辕上,高员外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倒也想起这件事。
“认识”清矍状师看出端倪,侧头问道:“什么身份”
高员外不敢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
清矍状师闻言略感诧异,此时李晏清总算从地上爬起,来到二弟身旁,想将他拉起来,只是毫无用处,端是诡异。
于是身体下沉,背脊微弓,犹如一头欲要扑食的虎豹之驹,缓慢而有力地昂起头,视线紧紧锁死车辕上三人,尤其是高展翔。
后者不为所动,立于两名长者身后,仰头望天,脸上无喜无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随风飘来的诸如“虎父无犬子”之类的言语,使得玉冠青年嘴角多了抹玩味。
“既然是英烈之后,哪怕不能绳其祖武,也应当老老实实做人,何故要当街行凶”清矍状师问这话时,李二已经恢复自由。
李晏清嗤之以鼻,冠冕堂皇,明知故问。
他对此人没有一丁点好感,即便少年向来崇拜读书人,高展翔的杀人罪名都已经坐实,他一来就翻供了。
倘若读书只为给有钱人开脱罪名,那么这个书,不读也罢。
清矍状师瞥了眼身后的高展翔,又扫视过围观路人,最后视线定格在李晏清身上,“你先前没去衙门旁观”
去是去了,挤不进去而已。李晏清不答话,再说看过又怎样,结果不是摆在这里
“我想这其中有误会。”清矍状师也不气恼,正色说道:“高展翔是杀了徐晚词不假,不过按照大夏律,他确实无罪。”
“为何”李晏清眉心微跳,李二阴恻狞笑。
围观的路人亦有不少生出火气,这话说得简直讨打,凭高家有钱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倘若杀的是你家闺女呢
清矍状师深深看了一眼李晏清。
“因她身上有妖气。”
高家马车已经行远,清矍状师向高员外求了个情,对于这位好容易结识到的显门高学,高员外哪敢不给面子,还想着往后多多走动。
此等小事,拂袖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