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盯着屏幕,屏幕上是外部摄像头拍的高天原。这一幕肃穆而恢宏,高天原沿着倾斜的海床缓缓地滑向岩浆河,最后的建筑渐渐倾斜崩溃,高塔拦腰折断,成千上万的铃铛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滚动,想来此刻它们演奏的音乐会悲伤得像是绝望鸟儿唱出的歌。小山一样大的火山石从天而降,喷涌出来的岩浆泼洒在废墟中,沿着街道汇聚成小河,就像是用火焰在清洗这座城市。裂缝中的岩浆潮汐把越来越多的地面吞没,某些碎裂的地块永远地消失在岩浆河中,很快随着核动力舱的爆炸,高天原就永远地消失在世间了。
列宁号沿着倾斜的地基滑动,巨大的舰身一路撞塌了无数的建筑,滚入岩浆中。那个胚胎没有挣扎,列宁号在岩浆中漂浮了片刻后渐渐下沉。断裂的金属塔身滚过来砸在它的中间,把它的舰桥摧毁了。高温烧毁了罩在列宁号外面的肉质层,暴露出船头那枚硬质合金的红五星,它是最后沉没的。此时迪里雅斯特号已经远离了海沟深处,视野中那道明亮的岩浆河渐渐地暗淡下去。
“唿叫须弥座唿叫须弥座核动力舱已经点火把我们吊出去把我们吊出去”耳机中忽然响起路明非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源稚生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自海底的声音了,他以为迪里雅斯特号已经完了。
“我在说我们搞定了还有就是救命啊”路明非大喊。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那帮神经病搞定了”源稚生大吼。
樱诧异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源稚生那么失态。
“给我开启绞盘开启绞盘宫本志雄把迪里雅斯特号拉上来”源稚生一边大喊一边提刀向前。
“少主,绞盘的电机被尸守破坏了,我们已经没法把他们吊出海面了。”宫本志雄说。
“破坏了破坏程度修复快点修复”源稚生呆住了。
“电机的启动轮被破坏,无法启动。我们已经尝试派人修复启动轮,但须弥座顶部都是尸守,我们连续派出的几组人都被杀了。”
“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去”源稚生跳上去往顶部的工程电梯。
“少主你不能去”宫本志雄吃了一惊,“那里都是尸守。”
“正因如此只有我能去。”源稚生还没说完就看见夜叉和乌鸦跟着跳了进来,“混账,你们跟进来干什么”
“当下属的跟少主是一体的,少主能去的地方我们也得能去。”乌鸦抹抹头上的汗,“虽说尸守满地的地方我没把握自己处理得了。”
橘政宗此时面色有些阴沉,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个变态,解决了尸守群,橘政宗有些扭曲,他以为至少尸守群会冲上来几百只,但是却只有几十只。
橘政宗叹了口气,说:“源稚生,放弃救他们上来吧。”
源稚生愣住了,:“为什么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橘政宗说:“本部的三个专员已经被龙血感染了,他们上来的话,将会化为更加恐怖的尸守”
源稚生沉默了,橘政宗说:“绘梨衣已经过去了。”
源稚生扭头看向海面,被探照灯照亮的海面上,小艇随浪而来,绘梨衣站在船头,暗红色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海面上波涛起伏,但她的小艇走得却很平静,附近的尸守扑向这艘小艇,绘梨衣拔出手中樱红色的长刀随意地挥出,尸守就从中间骤然分裂。这一刻她的风骨仿佛古代的剑圣,但她挥舞长刀的手法却非常幼稚,根本就足小女孩在挥舞铅笔刀。但就是这种随意的噼砍,其中蕴藏着绝对的斩切意志,她并非足用刀在切割尸守,而是下达了命令去割裂这些东西。
路明非休息了一会儿,看向窗外,惊讶的看向了窗外,是尸守群,又有上百只尸守冲了上来,不过路明非实在没力气了,也不担心,一座巨大的冰山出现了。
但是情况也不是很好,因为舱内传来了蛋壳碎裂的声音。
“是漏了,但水还没有侵入驾驶舱。”楚子航说,“迪里雅斯特号是双重金属外壳,两层之间是轻煤油。现在是外壳穿孔,煤油在泄露。”
“唿叫须弥座唿叫须弥座快我们需要安全索的支援”楚子航高声唿叫。
楚子航和路明非不会想到自己的唿叫声正在空荡荡的须弥座上回荡,而这座巨型的浮动平台正缓缓地沉入海底,占据了这座须弥座的尸守们无处可逃,一旦沉入海中它们就会被冰封。
源稚生低头看着绘梨衣,看着这片埋葬了太多人的战场,默默地抽着第一天见面恺撒送他的那支雪茄。忽然有点怀念被那群神经病围着载歌载舞的几天。
绘梨衣起身,海面也随之升高。那是一块巨大的冰山,越往下越细,顶部平滑如镜。
冰山表面流淌着莹蓝色的微光,里面封冻着成群的尸守,下方锋利如牙的冰棱迅速生长。绘梨衣站在高空中,四下都是冰的峭壁,峭壁下都是冰的刀剑。她默默地念着什么,出自她口中的每句话皆不可解。
“厉害啊”乌鸦和夜叉惊叹。
“这就是月读命。”樱低声说。
忽然间冰山带着绘梨衣沉没,滔天巨浪被激到数十米高的空中。这座冰山如同一支巨大的冰十字枪,笔直地切开海水落向海底,带着至为锐烈的“斩切”意志。
迪里雅斯特号停止了上浮,它被尸守群围住了。
庞然大物在观察窗中浮起,那是黑色的龙在海水中摆动长尾。那就是刚才在裂缝中挣扎的东西,路鸣泽所说的纯血龙类炮制的尸守,最后一刻它终于突破了海床逃了出来。它的金色瞳孔仿佛巨烛,朽烂的身躯上披挂着古老的甲胄,甲胄层层叠叠以青铜锁链连接,只剩肋骨的腹腔中游动着蜂群般的鬼齿龙蝰原来这东西的身躯就是鬼齿龙蝰的巢穴。如千百盏灯在同一瞬间被点燃,那是鬼齿龙蝰们的眼睛,沉睡的小鱼都苏醒过来。无穷无尽的龙威压入驾驶舱,能把正常人类的精神摧毁,尸守中的王无声地咆哮,长牙如水晶般透明。
他们无路可逃了,须弥座再也没有回应他们的唿唤。
龙缓缓地张开了肋骨,鬼齿龙蝰倾巢而出,扑在迪里雅斯特号上,那是一千一万条蚕在咬桑叶的声音狂暴地咬。舷窗外密密麻麻都是鬼齿龙蝰的金色眼睛,树脂玻璃上齿痕交错。四面八方都有可怕的声音,鬼齿龙蝰不仅在咬树脂玻璃,还在金属舱壁上钻洞。现在外壳和内壳的夹层中游弋着成千上万的鬼齿龙蝰,这些能咬食一切的鱼正在进食,譬如光纤电缆和缓冲材料都被它们当作了食物。虽然外壳出了问题,但原本绝大多数的电路都还在运转,这时候操作台上的灯只一熄灭,气压表、水压表、安培表分别归零,因为鬼齿龙蝰把一切能吃的都吃掉了。
舷窗崩溃了,海水携着巨大的压力灌满了驾驶舱,路明非觉得自己的肋骨全断了,肺部的空气四处寻找缝隙要逃走数以千计的鬼齿龙蝰扑向了他,海水在同时变得炽热。楚子航释放了君焰,却不是为了自救,焚烧鬼齿龙蝰的同时他们也会化为灰烬。但楚子航的最强项就是与敌偕亡,他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这时酷烈的寒意从天而降,瞬间把君焰的领域强行压缩。君焰居然没能释放出来,这等若把一颗已经开始爆炸的炸弹强行聚拢路明非仰起头,看见莹蓝色的冰十字枪携着狂流坠落
海水中充斥着那柄武器的气息,它的气息是彻骨的寒冷,寒冷中带着切开一切的霸道龙仰起头无声地嘶吼,巨大的金色瞳孔中映出那支冰十字枪的影子。这个半死的生物意识到灭项之灾就在眼前,但它竟然无从闪避,它蜷缩起来,微微战栗。鬼齿龙蝰们也停止了进攻,争先恐后地想回到龙巨大的身体中躲避。
缺氧和高压随时都能杀死他们,但路明非居然还残存着最后的一缕神志,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从天而降仿佛故人来。
冰十字枪刺穿了龙的背嵴。巨大的尸守之王竟然完全无力反抗,冰十字枪带着它沉入了万丈海渊,它无力的长尾在海水中摆动。别的尸守则在一瞬之间身躯断裂。这是路明非第二次看见这种绝对的杀戮意志,仅次于龙王芬里厄的“湿婆业舞”,那是神对人世间的审判,把一切罪人钉死在耻辱柱上,不容反抗,也不容申辩。轻盈的影子从冰十字枪的尾部一跃而起,女孩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大袖在海水中展开。她束发的带子断裂了,长发漫漫如深红色的海藻。
绘梨衣眼睛里死神般的冷酷忽然间崩溃了,那种小女孩的稚气回到了她自己眼睛里。女孩好奇地看着路明非,并非熟人见面的欣喜,就像大街上忽然有个傻子欢唿着向你跑来,你也会忍不住好奇地看他。路明非还以为自己在努力地划水,可其实他的动作就像小鸭子用脚拨水般笨拙。绘梨衣人鱼般环绕着路明非游动,不明白这个男孩为何忽然露出像是哭泣的表情。
路明非没能触到那个模煳的影子,眼前彻底黑了,他想自己也许已经死了。肺里最后一口气溢出,他无力地下沉,这时候他被轻轻地抱住了。
一个潜水头盔扣在了他脑袋上,氧气进入肺部,路明非的神志略微恢复。头盔内部的灯照亮了路明非的眼睛,他竭力想看清抱他的人,但是眼前一片模煳。他不知道这女孩是不是诺诺,诺诺没有言灵,这女孩的力量却超越了路明非所见的任何混血种,诺诺凛然如一株玫瑰,怀里的女孩却有着樱花般的柔软。女孩指了指上方,路明非虚弱地摇头,示意自己游不上去了,上面还有几百米的海水,以他剩余的体力来说太勉强了。
“不要死啊。”脑海中浮起女孩的声音。
女孩松开了路明非向上游去。路明非仰起头,红白相间的巫女服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努力地看向手中,手中是一个黄色的橡皮鸭子。
“我不会死的,”他在心底轻声说,“因为你还没有放弃我啊。”
我可能此时已经在学校里读书了,很可惜,只写了一点点,还没有写完,作者就已经开学了,不过我还是会尽力更新的,不过时间就说不准了,说不定是一周一篇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