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孔文建多少还是有一点太过于敏感了。
能够来参与喇家遗址发掘工作的考古工作者,怎么可能会是疑古派。
不管是来自浙江考古所的潘翔,还是其他考古所的领队。
他们没有一个人不希望能够有更多的考古发现,来证明华夏历史和文化的真实性。
只是,对一些不确定的事情有质疑,是科研工作者下意识就会做出的行为。
质疑是一种学术精神。
是刻在科研工作者骨子里的一种精神。
倒不是说质疑这碗小米做的食物不是面,就说明他们疑古了,是跪舔西方学说了。
在看到孔文建如此敏感,反应如此激烈,大家都连忙赔笑着解释了几句。
在众人的解释下,孔文建的脑袋也算是转过了弯来。
不过,他说出的话,断然是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这碗面,社科院考古所是必须要做的
大家提出的质疑确实是直击痛点。
如何解释四千年前的古人能够用小米做出面条来
这个疑问如果不搞清楚,就算国内的同行们不在乎,当喇家遗址出土世界最早的面条相关新闻和论文被发给公众和学术期刊时。
西方学者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是绝对不会少的。
与其等到时候被质疑了,社科院考古所再慢悠悠的来进行论证和证明。
倒不如现在就一口气搞清楚一切,用十足的证据,来让这碗面的真实性,和华夏才是面条的起源国彻底盖棺定论。
所以,这碗面必须要复刻出来,让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质疑
小米就是可以做面的,并且华夏先民四千年前就做出来了,比先进最早的历史记载和出土实物,都早了两千年
说干就干
结束了一天的探方清理收尾工作后。
孔文建就将社科院考古队的大家伙召集起来,开起了小会。
“各位,关于我们在喇家遗址发现的这碗面,虽然说将华夏面条起源的时间推早了,甚至领先于了世界。”
“但是随之而来的新问题,也很是麻烦。”
“这碗用粟做的面,是如何做出来的”
“小米和谷子的粘性确实非常的差,想要将其做成细长的面条,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孔文建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下属们,轻抬下颚示意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大家集思广益,想想办法”
三十多个研究员们来回不断对视,窃窃私语了好一会,都没人能提出啥有用的建议。
现代常见的面条制作手法,通常有拉面和扯面。
其他的手法也万变不离其宗,多多少少和“拉”“扯”都有关系。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小米面是没有筋性的,实在是不足以支撑他们“拉”或者“扯”。
至少可以确定,现代的面条制作手法,肯定是没办法做出小米面条的。
而他们这群搞科研的,下地挖土的,怎么也不可能是啥美食达人,更别说有啥奇思妙想了,属实是为难大家了。
大家也就只能相看两无言,大眼瞪小眼。
就连陈翰,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好方法。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他也没进过几次厨房,甚至他这个南方人,长这么大都没在家里看过长辈手工做过面
这方面,他是真的抓瞎了。
许久后,孔文建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便开始扫视起了人群,准备抓人来硬给点子了。
一看到他这阵仗,大家立马就一个个的全把头低了下去,恨不得直接埋进裤裆里,谁都不敢和孔文建对视,深怕他喊到自己。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冥思苦想,琢磨着这碗小米面条到底是咋做的陈翰,突然想起了一本书
他平日里没事的时候,爱好就是看一些杂书。
其中,有一本叫做释名的书,非常有意思。
这本书是东汉末年一位叫刘熙的学者写的。
释名,顾名思义,这是一本解释某个词语是什么意思,某个东西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的一本书。
简单的说,这本书就是一本东汉版本的汉语词典。
而且释名所训释的对象不侧重于文献语言,而重于日常名物事类,因此它涉及社会生活面广,从天文、地理到人事、习俗都有所反映。
其中,自然也提到了“面”。
说起来,当时面条还不叫面条。
当时所有用小麦粉做的面食,都还是叫“某某饼”。
一想到这,陈翰兴奋的举起手来,向孔文建说道:“老师,既然小米面的粘性不行,不能拉和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