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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你疯了吗

沈南瑗使劲挣脱了一下,可他抓的更紧了,也委屈巴巴地喊了声‘爹’,就好像情景重现似的。

杜督军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脱下了军帽,抓了把头发,哼了一声说:“你小子,眼光到挺贼的。”

话语间全部都是父亲对儿子的宠溺。

他的眼睛从沈芸曦的身上扫了过去,最后落到了沈黎棠的身上,“沈副部长,你这个三女儿确实不错,这旁的……”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却足以让沈黎棠后背发毛。

沈黎棠扯了一把僵住的沈芸曦,怒道:“咋咋呼呼,还不快跟督军和督军夫人赔罪。”

沈芸曦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昂,瑟瑟发抖地说:“是芸曦有眼不识泰山,我、我没有搞清楚状况,请督军和督军夫人责罚。”

杜督军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袖口,没有说话。

督军夫人的心思百转千回,却是不愿意沈南瑗这一仗胜的痛快,她故意笑着说:“我瞧着这位沈大小姐很不错,大家闺秀嘛!”

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沈南瑗,那意思就是说她不是大家闺秀呗!

沈南瑗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儿。

她现在没空应付督军夫人,眼前这督军家的大少就挺让人苦恼的。

杜督军请了他们到花厅小坐,杜聿航抓了她的手腕还是不肯放手。

沈南瑗为了哄他,拿了案几上的紫红葡萄,“大少吃葡萄吗?”

原是想哄着他伸手来着,没成想,这人居然张开了嘴,冲着她“啊”。

饶是沈南瑗见识多广,现下的脸皮也挂不住了,她红着脸瞪了瞪他,又把葡萄放回了盘中。

杜聿航兴许是真的想吃,气急败坏似的掐了她一把,总算是松开了她的手腕,一个人抱住了葡萄盘子,尝了一颗,又咧着嘴甩开了。

督军本要留饭,可沈南瑗着实害怕这个杜大少一会儿让她喂饭,又害怕在督军府呆的久了,碰见二少那个活阎王。

沈南瑗悄悄地拉了拉沈黎棠的衣角,小声地祈求:“爹,回吧!”

想着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刺激劲儿,沈黎棠也想走,他适时地告了辞,带着一双女儿出了督军府。

杜家的管家送到了门口,转身进去。

沈黎棠绕到了车的另一边,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睛,一抬手狠狠给了沈芸曦一巴掌。

沈芸曦本来浑浑噩噩,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清醒。

“阿爸!”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沈黎棠冷笑了一声,冷言冷语:“你别叫我阿爸,我的女儿可不似小姐这般有着心口疼的老毛病。”

沈芸曦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沈南瑗没有跟上去,隔着个汽车只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听清两个人说了些什么。

沈黎棠在那厢叫她:“南瑗,上车。”

她应了声“是”,开门上车。

沈黎棠是自己开车来的,他坐上了驾驶座,竟不等沈芸曦上来,立刻就发动了汽车。

“阿姐她……”沈南瑗有些诧异。

沈黎棠冷淡地说:“我让她自己坐黄包车反省反省。”

沈南瑗向后看了一眼,只见沈芸曦捂紧了脸颊,似乎也正不可思议。

她扭回了头,正对上沈黎棠从后视镜里探过来的打量眼神。

沈黎棠似笑非笑地问:“不准备说些什么?”

“说什么呀?”沈南瑗假装听不懂,偏了头说。

沈黎棠也不管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可不要以为我责罚你阿姐,是为了帮你。爹直白的告诉你,我责罚她是因为她给我丢了人。我不管你们在家怎么闹,在外面闹成这样就是不行!”

“我没有闹!”沈南瑗小声辩解。

“你自然是好的。但,南瑗啊,人心难测,即使是血缘至亲也不得不防。爹也不瞒你,瞧见没,那个大少就是你未来的夫君,而督军夫人……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后妈。你想想苏氏是怎么对待你的,再想想督军府的日子。南瑗,你得警醒。我且告诉你了,若想立足,就得你自己能立得住。”

沈黎棠若有似无地扫她一眼,又道:“爹今日把话放在了这里,只要你能在督军府立足,沈家就永远对你马首是瞻。”

沈南瑗抿唇,那神情似懂了,又似单纯茫然。

与此同时的督军府。

督军夫人说:“老爷,当真要让聿航娶了那沈家的三姑娘,我瞧她今日的表现,并不像个大家闺秀呢!”

杜督军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盯着自己的妻子看了很久,才叹了口气:“夫人,你瞧聿航那样,他该娶的是大家闺秀吗?只要他喜欢,哪怕是娶个乡下的小丫头又怎么样呢!”

他转而又正色:“退一万步说,夫人,你莫要怪我说的难听,你看聿航那样,他对聿霖没有什么威胁的。我只有这两个儿子,夫人,请你看在为夫的面子上,就随了他的心意吧!”

督军夫人有心反驳,可话到了嘴边,气恼地说:“罢了,随你们父子怎么想我!”

——

杜聿霖一直到天黑才回到督军府,他从汽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门房的小六和换班的阿达说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

“你是不知道,那沈家的三小姐走了之后,咱们家大少哭着喊着追了好久呢!”

杜聿霖的眼皮子一挑,问他:“谁?”

小六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说:“是大少……”

“追谁?”

“沈家的三小姐!”

杜聿霖莫名上来一股子邪火,蹬着皮靴,怒气冲冲地进了大门。

小六吓的俯在地上半天不敢吭声,倒是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沈三小姐有些面熟。

就仿似那日二少带回府又莫名其妙不见了的…姑娘。

这么一想,他更是心惊,那日许副官拿了把木仓抵在他的头上,命他忘了那姑娘的容貌。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小六瑟瑟发抖地喃喃自语。

沈南瑗强忍着晕车的不适,把他的脑袋固定向正前方,“你倒是看路呀!”

果然——

杜聿霖还是没有以往被人碰触的恶心反胃,随即伸手拂开了捧住自己脸的白嫩小手。

“你跟那细作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车子猛地一个漂移,闪过了迎面来的牛车。

沈南瑗捂住眼,吓得小脸煞白煞白,良久才反应过来杜聿霖劫走她的目的。

她强作镇定:“我说了我不认识那个人!”

“那为什么对泷城的地形上心?”他没有错漏在他绕城飞速行驶时沈南瑗眼里的异样。

“还有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大哥?”

杜聿霖连着发问,车子的飞速疾驰似乎是不给沈南瑗头脑缓冲的空间。

沈南瑗凝视他坚毅侧脸,憋了半天:“我……我想吐。”

杜聿霖顿时变了脸色:“你等等。”

“等不及了。”沈南瑗惨白着一张脸,一面往杜聿霖方向扑。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沈南瑗一把推开了车门,踉跄站在了离杜聿霖几步远的地方,却没有如她所说要吐的样子。

“你骗我。”杜聿霖说的是肯定句。

沈南瑗匀着气,强忍下胃里翻涌的,“你再不停车是迟早,咳咳。”

杜聿霖的脸色并不大好。

沈南瑗算是扳回点局面,一心想着怎么脱身。

这会儿已经驶出了城,乡野小路不算宽敞,河岸的枫树有些开始叶子发黄,倒映在河面上,随着波光荡荡袅袅,也倒映出沈南瑗不住往后退的背影。

“你自己疑心重,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沈南瑗眼眶红红的,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要跟杜聿霖这个疯子同归于尽了。“你有怀疑的可以去查,反正凭二少的本事,没有什么查不到的!”

“再说了,我爹还在新|政|府里当差,我怎么可能会傻到跟细作扯上关系!”

沈南瑗越说越委屈。

“你最好站那别动。”杜聿霖突然出声。

沈南瑗偏就赌气,还没来得及站稳却后脚一崴往后仰倒。

“啊——”她紧张地闭上眼,就感觉腰部被人囚住,落入一个宽厚怀抱。

睁开眼睛,刚好看到杜聿霖的下巴,没有胡子拉碴,反而有种干净清爽的味道。

杜聿霖抓握了那丫头一下就甩开了,但手上留下的柔软触感似乎一直都散不去。他虚虚握了下拳,又松开,面无表情地评价道:“蠢。”

“……”沈南瑗刚升起那点感动彻底消散。

因为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不复先前的剑拔弩张,反而兴起一股微妙。

沈南瑗本来就对泷城不熟悉,现在更不知道在哪儿了,只看得到的山清水秀,远远还有稀稀落落的山野村子。

大概到了用中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飘出袅袅白烟,为寂静的村子添上了烟火气。

杜聿霖没有开口说话,沈南瑗自然不会傻到犯他跟前去。

他就看着那道纤细身影往河边去,心里知道她是在赌气。

河边延伸出去的木台子,似乎是用来洗衣服用的,正好临着水。

少女一头乌丝柔顺垂在肩膀后,他还能想起风吹起时拂过脸颊惹起的酥麻微痒。

“这里的鱼早就被抓完了,五月下旬至六月中旬新放的鱼苗,还小着呢。”

沈南瑗冷不防听到来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撇头看见杜聿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边。

眨了眼睛,很稀罕他竟能看透自己想法。

她呐呐开口:“现在是吃海鱼的季节。”在她原来老家那里,各种新鲜的黄鱼,带鱼都应该上了。

杜聿霖猜不透她突如其来的伤感,应该说是沈南瑗让他完全看不透。

“乡下也能吃到海鱼?”

沈南瑗意识到露馅,赶紧道:“逢年过节还是能吃上点好的。”

杜聿霖跟她的双眸对视,眼眸中是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清澈无忧。

他忽而哑声开口,“前面是陇川,地势险要,山路崎岖,就有人寻了道儿干起了杀人越货的买卖。”

沈南瑗一脸不解,只听他又说:“十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强壮的村民被收编入队,余下的妇孺老少则受他们控制。要么加入,要么——死。”

“不单单是泷城,也不单单只是山匪。”杜聿霖眺望远方,似乎并不着力于一个点,眼神虚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永远不会有净土,人的贪婪和欲望迟早会毁了现在你所能看到的一切美好。”

沈南瑗很难想象那些看似和平安乐的村子经历过什么,如果不是从杜聿霖口中听说。

“那现在……”

“现在这里有杜家的十三连,不止,整个泷城都分部着杜家的势力。在强有力的枪杆子面前,其他都是虚的。”

沈南瑗沉默,似乎是懂了杜聿霖的意思,他这是在向她亮獠牙?

果然,杜聿霖在这时掐住了她的下颔,迫使她抬眸与自己对视。“泷城是杜家的,将来也是我杜聿霖的。”后半句,只要你在泷城,那便也是我的。

那未说出口的话,兀的让他脑中警铃大作。

他心底一骇,对于冒出这样的想法似乎有些震惊,但又很快接受了这一想法。将自己所有的反常归结于此——此人可疑,那就该是他着重调查的。

“它确实会是你的。”良久,沈南瑗开腔,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冷静柔和。

泷城地处要塞,若没有杜聿霖这般强硬政治手段,早就变成了其他势力的盘中餐。

沈南瑗很是认真地又说:“你也会让它变得更好。”

杜聿霖浑身蓦地一僵,牢牢锁定沈南瑗的眸光里泛过异色。

这是沈南瑗的真心话,但她闹不明白杜聿霖此刻的反应,只觉得这几乎快贴上脸的距离,十分让她无所适从。

从她的角度解读,无非是杜聿霖在劝她这个‘细作’弃恶从良。杜聿霖对她还有所怀疑那是明摆摆的事情,她已经解释了不下十遍,可他这个人的疑心就是无法消解。

“二少,我……”

沈南瑗又要解释,嫣红小巧的唇,忽然被一股强势的力道覆盖。

杜聿霖的手常年握木仓生出的茧子压在她柔软细嫩的肌肤上,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让她有些想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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