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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入侵

“你们两个这么呆呆地站着做什么?”

周梨与江重雪一同回头,叶水站在一树柳叶后头,脸上有笑容。她上前握住周梨纤细的一截手腕子,笑道:“院子里还有我特意布置的点心和好酒没吃呢,都是用银子买的,不要浪费了,我们一起去吃。”她抬头望江重雪,“对了,劳驾少堂主去把我哥哥也叫来,我们四个一起吃酒赏月,好不好?”

“叶水,”江重雪在月下翩立,他还只有十六岁,身姿却已长成,俊朗颀长,在石子路面拉开长长斜影,远远观去临风玉立,“我有话要和你说。”

“可是我没话和你说。”叶水微笑,江重雪被她一噎,倒愣住了,她已经拉着周梨穿过半月门,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从碟子里捻起一块玫瑰花糕塞进嘴巴,咀嚼着吞下肚子。

周梨看着她,叶水好像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姐姐。”

“嘘,”叶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想了想,说:“我不喜欢江重雪了。”

“啊?”

“是啊,现在想想,江重雪太漂亮了,这么漂亮的男人,万一真的得到了,以后一定会招惹很多狂蜂浪蝶的,到时候我会被气死的,所以我不喜欢他了。”

周梨哭笑不得,叶水也笑,伸手把一块绿豆糕塞进周梨嘴巴。她咬了一口,抬头对上叶水总是微笑的眼睛。也许叶水听到了她和江重雪的谈话,为了不让任何人为难,她才说出这样一番欲盖弥彰的说辞。其实叶水的心思很细腻。

周梨说:“以后有缘分和姐姐在一起的人,他一定会很幸福。”

叶水点点头,“我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让他很幸福。”

两人相视片刻,大笑起来。江重雪和叶火这时踱步进来,风吹海棠,淡地从鼻尖扫过。

叶水跳起来,说她方才那一舞大家都没仔细看,她要重新再跳。于是推搡着周梨依旧在廊下坐好,为她抚琴。

仍旧是方才灵动悦耳的一曲,叶水踏着琴音而舞,但到底她是新学,又兼之她本身的肢体里就携着习武之人的刚烈之气,本该是柔柔软软的一段舞,反被她跳得如同舞剑,叶火看得捧腹大笑,被叶水在院子里绕着那棵海棠树追打。

周梨忍不住微笑,看到江重雪走到她身旁来,他说:“我不知道,你原来会弹琴。”

她脸色一红,“只学了一点点皮毛,些许会弹几首简单的曲子。”

“听得出来,”他弹弹衣袖,说:“的确难听。”

“……”周梨道:“难道你弹得很好?”

江重雪挑起好看的眉眼,笑得清风朗月,周梨被这一笑花了眼,他俯身拨了拨琴弦,周梨不由自主地将这张七弦琴让予他。

七弦琴洇着夜色,如涂过昏昧的漆。江重雪弹的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调溶溶,不激昂,亦不清雅,太过苍茫。

听曲而知心,一个人有怎样的心绪,就会弹出怎样的曲子。

周梨想起很久以前,先生对她说过的这句话。

江重雪心里盛着浓烈的悲伤和仇恨,这两样东西在他血脉里撕扯,不报仇,永远不能安歇。

弹完了琴,四人在海棠树下喝酒,喝到最后四人都醉了,周梨第一个抵不住,晕乎乎地趴在石桌上睡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叶火死命地挂在树上,叶水抓着他荡来荡去的衣服想把他拽下来,而江重雪看到那一幕,终于忍不住地大笑,就仿佛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暂时烟消云散,让他发自心底地开怀一笑,是一个少年应有的模样,周梨看到他笑了,忽然觉得很开心,于是她微笑着趴在桌上睡过去。

那时正是子时一刻,没人知道镇上的士兵增加到了两倍之多,府衙一整夜灯火通明。

五日前,府衙接到小楼密报,言说城外有数百金人隐匿,意图不轨,让知府在尚未酿成大祸之前出兵扫除贼寇。知府见信之后连忙下令戒严,并让人出去探查,可一连三日,都没有看到金人的影子,知府大怒,深恨自己竟听信了这些江湖草莽的片面之词,于是将禁令解除。

可就在第三日的夜晚,城外确实有不明动向传来,生生把知府大人吓出一身冷汗,调动了所有能够调动的士兵戍城。

天色渐明,五更天,东方既白,整座城镇还未苏醒。一炷香后,一声尖锐高昂的警报啸声突兀地响起,把熟睡中的人们惊醒。长居于此的百姓都知道,这警报声代表着什么。

周梨是被门外的响动吵醒的,她揉着眼睛爬起来,昨夜喝了些酒,她睡得比平日沉,连自己怎么到床上的都不知道,转头发现身边的被窝是空的,叶水正在外面与人说话。她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发现说话声越来越密集,心知出事了,三两下穿上衣服推门而出。

外面聚集了小金刀堂的弟子,江重雪正和叶家兄妹低语,天边尚未大亮,众人的身影晦涩得很。

“什么事?”周梨比叶水矮了半截,仰头看她。

叶水道:“金人来了。”

周梨浑身一凉。

几里之外的城楼上鼓声大作警报长啸,当地府兵已与金人打成了一片。在叶水回答周梨的时候,城头亮起了火光,一阙烧着一阙,连绵成了火海。城墙上的士兵拉开大弓,箭矢如雨地从墙上射下,城门抵挡不住了,被无数金贼突入,外敌携虎狼之势,如潮涌般将他们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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